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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海内外17位学者
齐聚在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
从3月到6月
在这里驻访研究与交流
他们以身为桨
探索学问里的天地
近悦远来
环游故园外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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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春季邀访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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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珂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山部能宜日本早稻田大学
焦南峰陕西省考古研究院
包伟民中国人民大学
刘文飞首都师范大学
梁云西北大学
赵丙祥中国农业大学
罗鸿四川大学
姜守诚中国人民大学
欧树军中国人民大学
盛珂首都师范大学
刘清华华中师范大学
陈文龙华中科技大学
陆一复旦大学
包慧怡复旦大学
杜华武汉大学
谷继明同济大学
第十二期邀访学者与文研院全体工作人员合影
“近者悦,远者来”
邀访学者项目是文研院学术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文研院每年设立若干邀访学者名额,旨在发挥北京大学的整体优势,立足于人文社会学科基础研究,集聚骨干学者,探索学科之基本原理及前沿领域,为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提供学术支撑;推动跨学科交叉合作研究,促进国际交流,在重点学术领域实现突破;继承传统,弘扬人文与科学精神,引领风气,优化学术生态。2016年成立以来,已有先后十二期、逾190位海内外学者在文研院度过他们难忘的驻院研究生活。
▽部分邀访学者文研活动海报▽
01 波 纹
大家讨论散会,出得院门,走入踏雪的学生人群里,都焕发一些少年的英气,有上海来的学人慨叹“十年没见的大雪”,也有“文学中年”披雪到未名湖边,回来填得一首好词。
2022年3月7日,是个周一,文研院第十二期的邀访学者陆续自各地来到北大报到。故事的开端就有些戏剧性:武汉的三位学者因意外买不到高铁票,错过了欢迎会。待到当晚瞅准一个放行的时机,才连夜买票、打包,第二天下了高铁就奔赴静园,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第一场报告会上,给大家一个意外惊喜。
欢迎会现场,王明珂等未入校的学者在线上与同期学者见面
当时只道是寻常。站在北京酷热的夏天回望,这个初春尚有些绮丽,有些梦幻,正如同三月中旬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院中的玉兰原本已经盛放,腊梅还俏立枝头,却因为漫天飞雪,扬扬洒洒,交织出一番“故穿庭树作飞花”的奇景。大家讨论散会,出得院门,走入踏雪的学生人群里,都焕发一些少年的英气,有上海来的学人慨叹“十年没见的大雪”,也有“文学中年”披雪到未名湖边,回来填得一首好词。春雪过后,春天也迅猛地到来,诸多计划都在循序渐进地展开。
不料,进入4月后,因疫情形势起了变化,计划也随之改变。石子投入水波,压力层层向外传导,多处波纹泛来,无论是学者们身处的大学,还是引为家园的这座院子,都在其中共振。
因为疫情,学者们经历了两度搬家,也面临各自所在社区的管控、封控,或潜在的风险。院务会在反复讨论后,决定召集大家开一次特殊的线上会。院长邓小南就当前的形势、面临的困难、院里预备的方案和学者们做了充分的沟通,表示文研院将全力支持大家在院继续工作,同时也将项目中止或延续的选择,留给这一期邀访学者的集体讨论决定。
文研院举行邀访学者全体会
有一度情势紧张,邀访学者陈文龙曾在去与留之间有过犹豫。最后,他还是选择留下来,是因为看到院内有几位老师坚定决定地留了下来,他想:“反正大家在一起,有问题共同解决,那就留下吧。”当大家都关在学校以后,这种交流的密度以及大家毫无障碍的聊天,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进入六月,静园二院的新绿退去,树荫渐浓,青杏累累垂挂于枝头。随着防疫形势缓和,学者们开始活跃起来。在此期间,文研院的学术活动从未间断,邀访学者的五场正式报告,两场交流——都在线上屏幕与静园二院那间熟悉会议室的切换中照常进行。每次开会前,分处在校外和校内的学者,上来先是一片暖心的寒暄与问候,活跃的微信群里,也总是充满欢乐。此时距离大家上一次入校相聚,已经过去了24天。
邀访学者在小院中运动
02 洞 天
那个下午,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种失常当中的守常。“仅仅是身在其中,共度了这一个下午,这一段光阴对我来说就是神奇的时刻。”
这段特殊的时间里,这座园中的许多人,生活习惯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堂食取消后,大家都把饭菜打回二院的中厅,围成一桌聊天。桌上堆满了从八方汇聚而来的各式点心、零食,还有最重要的佐餐——茶和酒,往往将谈兴烘托得越来越浓,持续至深夜。
后来,随着管控收紧,校园里变得空荡荡。中古史中心的学者荣新江、朱玉麒、陆扬,自愿封锁住在校内,后来又加上了“守土有责”的王奇生,这史学四君子如同发现了友军,迅速集结靠拢。
先是中古史中心邀请文研诸友赴朗润园座谈,随后大家便不分你我,放下客套,频频出现在静园二院各种场景的聚餐里。校园恢复日常后,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接到邀请,回二院作学术报告,这时候才惊呼“原来文研院的酒不是白喝的!”可是都欣然地来了。
疫情封控期间,留守校内的邀访学者与中古史中心的老师们互访雅聚,畅谈学问
封控在校久了,封不住头发生产的速度。来自华中师范大学的刘清华是这一届的“班长”,他在留学法国期间练就的理发本领派上用场,从副院长渠老师到保安小刘,都得到他的理发推子的眷顾。但是,他也告诉大家一个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细节:北大的理发店从来没有关过。
刘清华老师为谷继明老师理发
“什么是北大的精神?就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让我们拥有了这样一种特殊的体会,让我们触摸到了北大精神最核心的东西,包括北大的学生。
刘清华回忆,在疫情管控的收紧中,校方腾出一间红色房屋用作隔离,在学者师长们还感到恐慌的时候,北大的学生们很快就适应并转换了过来。
“这是北大的孩子们给我们莫大的一个鼓励,让我感受了北大的方方面面,一草一木,让我感受到很真切的一个本质。”
校园管理期间,副院长渠敬东住进学校的时间很长,几乎一直来得很早,陪着学者待到很晚。院长邓小南也抓住各种入校的机会来看望学者。她在欢迎会上对大家说:北大对我们的希望,就是带给今天的学界以希望。这期特别的邀访学者项目,也是希望能给疫情下非常态的学术交流探一条开放之路。除了常规安排的学术报告与交流,文研院更多是不经意的安排,“不经意的安排也是一种缘分”,刘清华感慨。
邓小南院长看望在校的邀访学者
作为英国文学的研究者,在复旦大学学者包慧怡的心中,文研院是一座“宛如伊壁鸠鲁花园式的学园”。五月初,刚刚经历搬家,来到校内勺园住的时候,她还有一点惊魂未定的感觉,恰在这时,文研院后院里的植被从四月的紫藤变成了五月红黄的蔷薇,变成了一个花园。“我记得有天下午,起初是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书,后来不断有其他老师加入进来。大家各占一个角落看书,累了就在刚开的蔷薇下走动说笑。”那个下午,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种失常当中的守常。
“仅仅是身在其中,共度了这一个下午,这一段光阴对我来说就是神奇的时刻。”
包慧怡老师在二院花园中看书
有时她工作到凌晨,晚上出去,看见凌晨两点的校园里,还有学生支着帐篷在草地上露营:“那种毕业季的青春,挡也挡不住的那种开心,很久都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这种感悟是诗人式的。记忆往往是这样,有时人物模糊了,浓烈的感情还在,氤氲成一种场景,闪动着光韵。不约而同地,在重获入校资格时,研究中国哲学的谷继明脱口而出的是“乃瞻衡宇,载欣载奔”。许多年以后,或许不会有人记得这几个月里某一场具体的演讲,某一次彻夜的长谈。但这种获得精神家园的归属感,将会长留不灭。
欢送会的那天下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姜守诚在楼里的花园注意到,四月份来访时,保洁阿姨在后院播下的黄瓜种子结果了,他就用衣服接了一个。“这些果实象征着我们这次访学的圆满。”
03 光 亮
“对文研院的体验,对北大的爱大大加深。这不只是学术层面,而到达了生命的程度。”
除了举办了系列高端学术讲座、论坛或读书会,文研院的学者们还自发组织非正式学术沙龙,研究切磋、深度交流。包慧怡自己都没有想到,跟自己学科相关的北大老师,会彼此传递讲座信息,邀请访问学者们来听讲座,或者去听学者们的讲座。
过于丰富的学术活动,让包慧怡“误判”了自己的文献体量,带了40多公斤的书来到北大,因为访学期间又攒了很多书,导致访学结束往回寄书的时候,大热天里,要搬运寄出五六十公斤的书,“就是一个‘噩梦’”。虽然有两位保安小哥一直帮忙,她还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考古学者焦南峰和梁云,在北大考古文博学院和出土文献中心合作推出“秦汉考古与文明”系列八讲,完整的设计,精心的题目,引得校外的朋友心痒痒。两位还帮助设计了针对陕北多个重要遗址的考察路线,看上去万事俱备,眼下就差一个合适的时间档期,文研院的第四次西北史地考察就能直上黄土高原;俄国文学翻译家刘文飞要召集一批诗人和翻译家,办一场多语种的“交叉小径的花园”朗诵会……虽然因为疫情的变故,这些计划或中辍,或搁置,留下不少遗憾。
梁云老师在考古文博学院开展“秦汉考古与文明”系列讲座
当然,仍有许多新的气象得以借此催生:大家熟络的速度出乎意料。年龄在三四十的几位学者,怕前辈们在场放不开,自己单独“开小灶”,额外组织起“周三学术沙龙”,据说在这样的场合,要讲最新的、哪怕是正在写作中的思考,相互批评起来更不留情面。
复旦大学学者陆一研究教育学科。在她的观察里,文研院非常以人为中心,大家朝夕之间的问学和交往,让她更深的理解学者们的为人处世,认识到他/她首先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这样的底色上,做这样的学问。虽然年龄、专业、性情有着很大的差异,但是作为活生生的人可以互相认识,卸下很多制度性学科体制留下的套路性的东西,让陆一在专业上更为放松一些,也更有信心。
“五月份的时候,我非常庆幸和班长一起做出一定要坚持到底的决心,这使得我们交流的深度,对北大的体验,对文研院的爱大大加深。这不只是学术层面,而到达了生命的深度。”教育学中,牛津大学的理论家纽曼曾提出有这样一个“真正的大学”的理念。虽然历经过不同大学的学习,但在来到文研院的四个月后,让陆一体认到:“文研院才是真正的大学。”
副院长渠敬东非常认可陆一所言:
“在北大校园内走一圈,你才知道北大究竟意味着什么。”
患难见真情,大家以学问为纽带,展露真实的性情,越是在这样的时候,“你有心去观察真正的一个人,有心去观察一个真正的学者对生活的应对,对学问的执着和探索,会有所发现,这都是真正的学问。”这短短的几个月,似乎超越了机械的日常时间,似乎让平日里引以为忙碌的那些借口失去了理由;恰恰是燕园的草木与自然,是我们身边可爱的付出着的人,是我们所获得的闲暇与心灵的自由,让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凸显出来。
历史学者杜华带着很多那个自己学科的焦虑和疑问来的到北大,待了三个月后,他满意地解决了自己的疑问。他形容自己的文研院之旅像梦一样,像桃花源一样:“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哲学学者谷继明则与之相反:来北大前,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疑虑,来了之后,临走时却突然增加了很多焦虑。因为做读书会的时候,发现北大文史哲各个系里的同学,“水平真是非常的高”,然后读书会的时候越读越害怕,“后来我打算读完之后不做了。”
谷继明老师主持《五行大义》读书班
当然,在这座园子,学问始终是学者们毕生为之追求的东西,只是也不能把它完全或执着地当一回事。在已知中寻找未知,才是人文科学应有的本质的精神。
临别之际,大家在留言本上写下各自的寄语与祝福。西北大学教授梁云在本上写下:“要有光。”华中科技大学学者陈文龙说:“最后,我们还要把这个光散出去,那我们就变成普罗米修斯了。”
十二期邀访学者向文研院赠送五枚秦汉瓦当,作为这一段北大访问情谊的留念
04 远 方
“苦闷的时候有这些朋友陪着共度,也觉得有了念想。”
著名历史人类学家,台湾“中研院”院士王明珂说,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坐不住、喜欢有些“波折”的人,这趟访学的经历对他而言,“这真是求之不得了”。
三月初从台湾抵京的王明珂,需要在距离北大32公里的隔离酒店度过他的前三周,再搬到北大附近的酒店进行一周的健康观测,方能“归队”。文研院第十二期邀访学者欢迎会当天,他在线上报到,和大家打了招呼。这位享誉海内外的历史人类学者,是自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首位到访文研院的台湾学者。他的到来,让大家格外振奋和感动。
3月28日,王明珂解除隔离,正式入校。关于隔离期间的生活,他的评价相当有趣,说隔离的生活,是理想的写作状态,更兼定时有人送饭上门,几周下来三餐还不重样,让作为“老饕”的他相当满意。
王明珂老师与同期学者在二院花园中交流学问
王明珂老师为北大师生作题为“三星堆的启示:历史与文明反思”的讲座
同期另一位海外的访问者、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山部能宜在疫情的高峰期来华,辗转由太原完成隔离,再到北京。每天,只见这位翻越国度、跋山涉水来到北大的日本友人,悠然地进出二院,做核酸,坚持用中文参加讨论,闲暇时在微信群里发来他游历燕园各处的照片,从钟亭、燕南园、蔚秀园,到静园出没的猫。
山部能宜老师与叶少勇老师见面
学者们聚在一起时,山部能宜也跟大家一起喝两杯。学者刘文飞在诗里写下:“山部先生酒量很大,常把自己喝成日本‘坏人’”。诗的名字叫“文研院谣曲”,远近四方的学者尽收于他的笔下:号称吃素的学者罗鸿,却把佛经夹在多种语言里,像汉堡一样独吞;来自武汉的杜华、陈文龙和刘清华,是最吵闹的三只“九头鸟”;来自上海的两位女学者陆一和包慧怡,安静如未名湖的水……
大陆,两岸,邻邦,天南地北的学人,在这方园地里,真正实现了“近者悦,远者来”。文研院中发生的人与人的交往却涌动着饱满的情绪,思考与交流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与敞开的状态。
五月底,学者王明珂正式结束访问回台。这段访学经历,是他难忘的回忆:“我觉得在这种艰困的经验里面,大家讨论一些问题特别有意义。”
闲聊时,王明珂给大家讲过一个小故事。他说,要进到川西岷江上游的寨子里——老的寨子都在高山上,高处的寨子,从谷底爬上去要五六个小时——多的是羊肠小径。入山开车是很危险的,当地多骑四川的那种小矮马,可马也行在高山上,凌虚蹈空,对骑马之人的胆魄,是巨大的考验。大家听完,都只当他作龙门阵,付诸一片“呵呵”。
1994-2003年王明珂老师田野实录
访学结束时,他以“风雨故人”之称,与众人一一感谢,作别:“真的是非常感谢各位的,尤其除了少数几位只比我小一点点之外,大部分都比我年轻很多,让我惊艳到,大概有三四十年我没有打过台球,也没有骑过脚踏车,大家也不怕我把骨头给摔断了……这些时刻我们永远都会记得。”
院长助理韩笑想起,在王明珂访问期间所做的第二场公开演讲中,PPT翻到最后一页,字幕是“谢谢各位,敬请指教”,配图不是别的,正是一名男子骑行在坡度很大的高山草甸,他回过头,潇洒地挥手。他的前方,是斜切的山梁,高山涌动的云雾。
骑行在高山草甸的王明珂老师
也许,他是在告诉人们,学术生活也是这样一场冒险,走在令人目眩的悬崖边上。可是,那又怎样?他终究策马向前去了。
报名通道已开启!
北京大学文研院2023年春季学期
邀访学者项目
现已开放申请
截止时间为2022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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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
文字:韩笑、陈雪霁、关雪
排版:唐儒雅
责编:李霁、戴璐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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