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二后生（连载八十八）（长篇小说）蝌蚪电商平台

那时，村里学校大多数还是民办老师，个人文化都不高，管理学生也大多依靠棍棒教育，但这对于更不识几个字的村民们来说，倒也无所谓，没人会计较这些的，只要能把自家的孩子管教得听话就行，至于能上到几年级、能学到多少文化，没几家在意。所以，老师们若是能在学生们当中发现一两个学习的好苗子，那还是很珍惜的。

小“马腾飞”刚去趴着窗户偷着旁听课时，常常被老师轰出来。但轰他次数多了，老师们也就见怪不怪了，课余时间也喜欢逗逗他，并出一些问题来考他。别看“马腾飞”年龄不大，每次老师考他的问题，尤其是一些数学题，他总能对答如流，每次没等老师把问题说完，他就可以说出答案来。

有一次，有一位姓罗的老师趁他正伸长着脖子，聚精会神地趴着窗户听课时，从身后把他截住了。

“我考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以后你就可以随便来听了！”罗老师有意要刁难一下小“马腾飞”。

因为害怕挨训，正欲要拔腿逃跑的小“马腾飞”，一见老师要考他问题，一下子来了兴趣，也便停下了脚步，想知道罗老师考他的是什么问题。

“那你可要听好了啊！这个问题可是有点儿难啊！”罗老师正色地说道，“有若干只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问笼中各有多少只鸡和兔?”罗老师觉得，以这个问题的难度，足以难住他了。

听完问题的小“马腾飞”，皱着眉头略加思索，便说出了答案，“老师，笼子里鸡有23只，兔子有12只！”

罗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也拿这个问题考过很多届学生，包括学过方程的，很少有学生回答出来的。即使有回答出来的，也是小学高年级的学生，而且是用列方程的方式算出来的。但他们都耗费了很长时间才算出了答案。像面前的这个小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看样子还没上过学，却几乎在自己刚刚说完问题的同时，就说出了答案。这让罗老师实在有些惊诧，“你是蒙的吧？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算出来的？”罗老师明知小“马腾飞”说的答案是正确的，还愿意故意再问问他。

“假设全是鸡:2 × 35 = 70 (条)，鸡脚比总脚数少:94 – 70 =

24 (只)，兔子比鸡多的脚数:4 – 2 = 2(只)兔子的只数:24 ÷ 2 = 12 (只)，鸡的只数:35 – 12 = 23(只)；假设全是兔子:4 × 35 = 140(只)兔子脚比总数多:140 – 94 = 46(只)兔子比鸡多的脚数:4 – 2 = 2(只)鸡的只数:46 ÷ 2 = 23(只)兔子的只数:35 – 23 = 12(只)。”小“马腾飞”没加思索，就按着自己的理解和想法，说出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啊？你太厉害了！”罗老师面对小“马腾飞”，甚至都感慨自愧不如，“你几岁了？叫啥名字？你大叫啥名字？”

“报告老师，我八虚岁了，叫马腾飞。我大叫马兆金，就是村里爱贩牲口的那个。”

“哦，那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上学呀？”罗老师不知详情，也没多想，就直接问了。他在学校里的老师们当中，脾气是不好，但惜才也是出了名的，看着天资这么聪慧的孩子没有上学，他实在心疼啊。

罗老师不问还好，一问倒触碰到了小“马腾飞”心灵里的伤处。上学，是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要实现的愿望啊！每天看着那些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去上学的孩子，他都快羡慕死了。多少次，他想和马兆金请求一下，但一看到他那张冷若冰霜、无动于衷的脸，就再没了勇气，也不敢提了，只好搂着家里的“赛虎”，暗自神伤了。

所以，当罗老师问起他这个话题时，小“马腾飞”瞬间耷拉下了脑袋，双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自己破烂的棉袄底襟，而眼泪也是“扑簌扑簌”地不停滴落下来，但他最终还是没敢哭出声来，他怕眼前的这位老师笑话自己。这是他的心声啊，是他压抑了多年的心声，在这一刻，他实在忍不住了，任凭它们无尽地释放开来……

“好孩子，别哭嘛！”不明就里的罗老师，此时早没有了做老师的威严，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扶着小“马腾飞”瘦弱的双臂，能感觉出来，那两只瘦小的胳膊在哆嗦，而且因为激动有些发烫，“是你大不让你上吗？”

小“马腾飞”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罗老师，那眼神好真诚啊，就像是自己第一次遇到的知音一样，他使劲地点了点头，但没敢出声说话。不过，识趣的他，马上又摇了摇头。他害怕被马兆金知道了，自己除了上不了学，还会挨一顿毒打。他实在是怕了，他宁可自己不上学，就这样一直旁听下去，也不愿再挨打了，那种感觉实在太恐怖了。

罗老师再想问些什么，但小“马腾飞”已不再肯表达出什么。已到中年的他，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蹊跷，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为难一个小孩子了，但他同时在心里也做了一个决定，“放学后，到这个孩子家里去看看，了解了解是啥情况？是不是因为家里穷，上不起？那样，学校也可以帮着想想办法。”总之，罗老师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可爱、又懂事伶俐的孩子，他不舍得他就这样荒废了。那样，作为老师的他，余生心里都会不安的。

小“马腾飞”蹦蹦跳跳地一溜烟跑走了，山坡上的羊，他还是必须要去放的，万一丢上一只，那他可就闯下天祸了。但今天这场经历，够突然的，也足够他回想好多年的。

望着小“马腾飞”远去的背影，特别是他那屁股蛋上还露着肉的窟窿，以及没有缝补严实的补丁，像块破烂的门帘一样，一扇一扇地，让罗老师忍不住涌上了一阵心酸，开始若有所思。

回到办公室，罗老师没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但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甸甸，小“马腾飞”的形象，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动，“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不到学校里来上学呢？”他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放了学，罗老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按照小“马腾飞”说起的“马兆金”，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他的家里。此时，小“马腾飞”放羊还没有回来。而马兆金却端坐在炕上，锅头是盘在当屋的地上，直通着热炕。炕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足有一米五长的木头案板，宽约七八十公分，油亮得很。炕头上温着好几瓶白酒，看样子有好几个牌子。而案板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煮熟的牛头、牛肝、牛肉、牛骨头等，桂清一个人在地上围着锅头忙碌，锅里升腾起的热气笼罩了多半边屋子，而马兆金却端坐上正中的炕上，一个人在自顾自地大快朵颐，抱着半块牛排骨在啃，看样子，酒也已经喝了不少了，脸红的像杀死的猪凝固了的血一般，但不怒而威的杀气还在。

“你，找谁啊？”见罗老师来了，马兆金并没为之所动，手里拿着的牛排骨也并没有撂下，看那神情，似乎对他这位冒然来者，不是很欢迎。而那口气，似有要气吞山河一般，更像是县里的大干部一样，满嘴打的都是官腔，口音也不像是本地的，倒像是一个从外地来的侉子。

“我找马兆金。”罗老师估摸着，正在炕上啃排骨的这位，应该就是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自己所要找的人。所以，尽管是第一面，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厌恶他，心里暗自琢磨道：“装什么大人物呢？”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马兆金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口气，似乎没有要邀请罗老师上炕的意思。

罗老师教了半辈子书，偶尔出去开会，也见过一些领导，其中也不乏一些官架子大的，但相比起眼前的这位，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于是，他只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厌恶情绪，继续耐心地回答着，“我是为马腾飞上学的事来的！”

眼前的情景，也让罗老师明白，这个家庭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贫困，相反，这是一般农村家庭所无法比拟的。村里的老百姓，平素里有几个能喝得起酒的？有几个能吃得起肉的？于是，罗老师决心要和面前的这位掰扯掰扯。

也就在这时候，马兆金的二女儿和三女儿也放学回来了，一推门进来，刚要将书包丢在炕上，却发现罗老师在自己家里，就赶紧笑着打招呼，“老师，您怎么来了？”

“闺女，这是你们的老师？”马兆金有些出乎意料，嘴里撕下的半块肉顾不上往下咽，端在手里的酒杯也愣在了半空中。

“嗯，大，这是教我们的罗老师。”马兆金的二女儿赶紧再次和他确认了一次。

“哦，罗老师啊，不好意思啊，之前不认识，有失远迎啊！赶紧上炕来，喝一盅！”此时的马兆金，早已没了之前的那股排场劲儿，赶紧欠身招呼，欲要邀请罗老师上炕来坐。

“我不上去了。我在地上站一下吧，打搅了你喝酒了，待会儿我就走！”罗老师正色地说道。而且，他对马兆金刚才那色厉内荏的德行，也颇有些不感冒。

“罗老师，对不起啊！只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上来嘛，有话咱慢慢说！”马兆金连声说着对不起，而且态度也比刚才柔和多了。

“我来就是想问一下，你家的马腾飞到了上学的年龄，为什么不让孩子到学校里去上学？”罗老师在确认了炕上的这位就是马兆金以后，摆了摆手，直入主题，他要为那个聪明的孩子讨回公道。

“呵呵，罗老师，这不是家里穷，穷嘛？”马兆金本想以家穷的理由来搪塞，但他扫视了一下屋里，觉得自己刚才说出的话，似乎又不是很合适，又是酒，又是肉，这在那个大家都勉强能吃饱的年代，是不是个极富讽刺意味的笑话？这理由，明显有些站不住脚啊。于是，他在邀请罗老师上炕和自己喝酒无果的情况下，用手臂抹了抹嘴，表情明显地有些不自在。

马兆金的三个女儿，其中有两个，老大和老二，罗老师都教过。这两个孩子脑袋笨的程度，他是深有领教。但马兆金本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因为他不是图木台子村里人，平时他都是跑校来教。

“老马，你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啊！”罗老师略带讽刺地笑着说道，“你这三个女儿，不是都按时入学上学了吗？”了解到这里，他本以为马兆金是重女轻男呢。

“罗老师，你是听人们说了啥风言风语吗？”此时的马兆金，心里有些发慌，也不免有些愠怒，这是自己的家事，愿意让谁上，就让谁上，他觉得罗老师管得有些太宽了。

“老马，马腾飞这个孩子，我碰见过几次，也考过他好几次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觉得这孩子不是一般地聪明，而是相当的聪明！要是不上学，实在有些太可惜了”为了小“马腾飞”，罗老师不想和马兆金当面硬碰硬，他担心那样会给孩子带来更不好的后果，现在，他需要说服马兆金，同意自己的想法。

“哦？这样啊，呵呵呵，我是他父亲，怎么没发现这一点呢？”马兆金在确认了罗老师不知道孩子的来历以后，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便想继续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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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蝌蚪，曾用笔名辛巴！祖籍河北坝上，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因为父母早早病故，少时的苦难经历，过早地体味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促使我在91年开始创作。但家乡始终是我念念不忘的根，创作题材多来自塞北坝上。写作三十多年来，已完成200余万字，有小说，诗歌，散文发表于《鹿泉市报》，《张家口日报》，《鸳鸯河畔》，《江山文学》，《当代文学（海外版）》、《散文风》、《民间故事选刊》、《燕赵晚报》、《时代报告》和微信公众号等刊物和网络媒体上，共计100万字余。出版有文集《乡土》等

坚守信条：尽管苦难历练了岁月的沧桑，但依然阻挡不了我热爱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