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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但凡是手里有碎银几两的人,都有着为子孙后代留着点家底儿的想法,将手里的钞票换成古董或者沉甸甸的金条。
在所有的冒险寻宝小说里,也都喜欢将历史上那几个富甲一方的巨头大鳄身后所流传的宝藏写成金银珠宝名画古玩。
正如意大利知名收藏家贝里尼说的“世界上只有艺术品是最有价值的,股票的平均增值率是40%,而艺术品的增值率是95%”。
而艺术品作为人类审美之精华荟萃,它的价值早就不取决于其本身的材料以及制作成本,而是被赋予更高阶的审美意趣和人文精神层面的价值。
那些写实画派的艺术创作,更是对历史研究的特定阶段有着栩栩如生的描绘,不失为生动的史料记载。
今天我们说的故事,就是一件辗转百年的国宝最终回归国家的故事。
藏宝于民
1995年,北京的琉璃厂,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竹筒,在古玩市场的人流中不断左顾右盼,像是找着什么,但青筋毕露的手背还是暴露出他心里的忐忑。
周围几个古玩店的老板好整以暇的靠在门口,下午的太阳晒的人昏昏沉沉,这会儿全然没有想要招徕生意的念头。
只见老头在这条巷道中盘亘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入一家挂满了字画的店面。
里头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头翻看着手里的《故事会》,老头将竹筒磕在柜台上,唯唯诺诺开口:“掌柜的,能帮我掌个眼,看看这画的真假吗?”
老板不耐的将书折了个角合上,丢进抽屉里:“什么画儿?”
老头终于舍得撒手,他将已经捂了一手的汗珠儿在薄薄的衬衣上擦了一把,然后拧开竹筒盖,将一卷画轴抽了出来。
老板一看这架势,从抽屉里掏出一双线手套带上,然后从老头手里接过画轴,郑重其事的打开。
画轴高半米,握在手里扎实的一大卷儿,虽然画儿保存良好,后头的裱纸没有破碎,但他的手法还是很轻柔。
随着卷轴的展开,“诵芬写妙”四个端正的大字便呈现眼前。
老板眯了眯眼,将玻璃柜台上的东西随手扫到地下,让画轴得以全部展现:正当中是画在绢上的山水人物图,里头的人或坐或卧,其中亭台阁楼看起来是江南那片儿的景致;而再看画中人物的衣着形貌,约莫是北宋年间的服制。
在画上,有着“悦生”、“秋壑”、“秋壑玩赏”等印章,大大小小拢共十几方。
老头看着古玩店老板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言语中更是不安:“您说,这画不能是假的吧。”
老板看得入神,随口问了句:“怎么,您还给别人看过?”
这话起了头,老人便拉开了话匣子:“哎,可不是怎么的。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里那几个儿女盯着这画好几年了,我寻思这玩意也不能让他们几个扯了开平均分下去,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到我们当地那文物局去了,结果那文物局管鉴定的专家看了半天,说我这画是假的,是民国时期的仿品,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一万块,让我把画留下。”
老头说到这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巴,语气有些激动:“这画决不能假!我父亲那是伪满洲小朝廷里头出来的,当年这画是万岁……溥仪逃难的时候从小白楼里头带出来的,怎么能假的了!”
老板手心里也是出了一层薄汗,听老头这么说,他心里大约是有个数儿了:这画九成是个真品,文物局的人这么说,估么没钱还想捡个漏,不想碰着硬茬了。
他沉吟片刻,将画卷小心翼翼的合上,让老头装进竹筒中。
老头正不解,古玩店老板从柜台下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大爷,听您这话,我这心里也拿不准主意了,不然您去这家问问,他们的鉴定那可是四九城的这个”。
他竖起一个拇指,老头一看他这么说,于是将信将疑的循着名片上的地址找了去。
珍宝乍现
北京翰海拍卖公司的总经理秦公正坐在自己宽阔的办公室里咂摸着张一元的茉莉龙珠,前头管接待的小姑娘轻轻敲响了他的门
“秦总,外头有一老大爷拿了幅画儿,说是北宋的,几位老师都吃不太准,您要不下去给看看?”
姑娘和秦公说了楼下的事儿,这可引起了这位北宋字画鉴定大拿的兴趣。
于是他和姑娘一同下楼,就见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站在大厅中央,几个鉴定师围着条桌啧啧称奇。
秦公下去后,先是和几位鉴定师换了个眼色,然后热情的和老人寒暄了两句,话里话外都在问这画的来历。
三言两语问出来后,秦公带上眼镜、口罩、手套,凑到了画的跟前。
在古玩字画市场浸淫多年的秦公,和这画打了一个照面,脑子里那根弦儿立刻就绷紧了:“诵芬写妙”这四个字旁边分别是乾隆、嘉庆和溥仪的印鉴,而且这四个字就是乾隆皇帝的手书!
画最后的题字由宋到元,包括其他的落印,都显示这幅画是北宋时期的真迹。
看到这儿,他心里有些激动,将下滑的眼镜往上推了推。
他开始更为仔细的端详画的内容:里面除了用纤稠浓丽的笔法描绘一副吴兴地区的日常小景,每个小景之上还有诗词,仿佛创作者是根据这几首诗词为灵感画下这副画作。
他从右往左,细细看到最后画家落款的地方,整个人一震。
“张先?!这画是《十咏图》!”
秦公喃喃自语,北宋的张先其辞赋方面与晏殊的华丽奢靡不相上下,但根据记载,他的书画传世仅此一副。
而这幅《十咏图》则是张先偶然翻阅到父亲留下的诗词,有所感触,挑选了十首以诗入画,以北派的清朗疏浚描绘了当时的人物行止,充分反映当时的社会风貌,绝对称得上是国宝。
周围众人听到这话,皆是震惊之色。
“《十咏图》?这画儿还在国内?故宫都查到日本那块儿去了,人家回复自己也没有,敢情兜兜转转还在咱自家里收着呢?”
一个鉴定师想起刚才和老头的对话,恍然大悟:“这溥仪原来早就把这画藏到小白楼里头,后边还带出来了,难怪哪哪都找不到。”
那老头看着众人的面色,估计这画没什么问题了,于是赶紧将画卷吧卷吧收回竹筒中。
秦公见状,立刻好言好语相劝:“老先生,这画虽然是真的,但还得让其他北宋书画界的权威一同看过才好”。
秦公眼珠子一转,猜到老头的顾虑,于是进一步解释:“解放前咱流落民间的宝贝都归收藏者所有,所以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放在我们这里帮您拍卖,不知您想要怎么个数?”
老头见手里的宝贝奇货可居,腰杆子也硬气,声音也洪亮许多:“800万,一个字儿也不少!”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800万,95年的时候人均工资也就五六百块钱,这八百万可是当真敢要!
金额巨大,翰海拍卖公司即便背靠北京文物局也不敢随意夸下海口,于是他们提出可以先将这幅画留下,由翰海拍卖公司进行拍卖,所得钱款除了10%的服务费,尽数归于老头。
那老头哼了一声:“留下可以,200万,画就给你们留着鉴定。”
秦公听得此话,微微松了口气,将老头的联系方式和住址留下后,他紧急将事情报送给北京市文物局,又在古玩市场上放出风声:张先的《十咏图》出来了!
搜宝纳库
这一下全国的古玩爱好者们闻风而动,大家都知道张先的词好,道行深一点儿的也知道他有一副为他父亲的诗作做的十咏图。
这些年故宫方面苦苦寻找未果,都想着可能早就轶失海外,没想到在这里有了下落。
故宫博物院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那卷全然体现了北宋风土人情的《清明上河图》已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这幅《十咏图》无论如何不能再度与祖国骨肉分离。
在咨询了时任故宫博物院名誉顾问的启功先生以及徐邦达、刘九庵等专家的建议,国家文物局紧急筹备了巨额资金,准备在拍卖会上将这件国宝重新带回故宫。
而另一头,秦公带着两百万来到老头儿的家中抵作押金,取回了《十咏图》,并发布了拍卖公告,1995年的“十一”期间,在北京京广中心,《十咏图》正式开拍。
本场拍卖分了国画近代、古代、书扇画、古玩五场,一共有一千多件古董珍宝相继面世,当时拍卖的总估价超过八千万。
万众瞩目的自然是中国绘画古代场,而在能容纳500人的大厅里,挤挤挨挨的全是人最后甚至连门外的走道上都站满了人,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幅《十咏图》。
中国故宫博物院派出了执掌牛耳的文物处处长梁金生。
他作为“宫里的大内总管”,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考入故宫后,就一直从事着文物的保养与修复工作。
这次,他将代表故宫,拿下这幅《十咏图》。
随着小推车在厚实的地毯上行进至拍卖台,所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当画卷被徐徐展开的一刻,大厅离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大家都垫着脚尖,隔着人头攒动,看向这幅几百年前的北宋街景。
“北宋,张先《十咏图》,起拍价800万,现在开始竞价。”
随着拍卖师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举牌,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浪涛起伏的举牌人。
“980!”“1060!”“1140!”价格很快突破了一千万,梁金生的心中也掂量着国宝的价值和国家的预算。
在1720后,半晌无人举牌,梁金生缓缓举起手中的号牌,示意加价到1800。
“好的,1800万元,1800万元还有人需要加价吗?”拍卖师尽职的提醒场上的买家。
“好的,1800万第一次”
“让宝贝留在故宫,让全国人民都看看这画吧!”台下的秦公轻声说着,周围还有想要举牌的人,听得这句话,也缓缓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牌子。
“1800万第二次!”
梁金生握紧了手里的号码牌。
“1800万第三次!恭喜故宫博物院以1800万拍得民间卖家,北宋张先《十咏图》”
随着主持人手中的拍卖落定,加上10%的服务费,最终故宫以1980万元的天价,得到了这件轶失民间的珍宝。
总结
当启功先生知道它最终的成交价格后,只是简短的评价了一句“值得”。
国宝辗转一生,最终还是回到了当年的九重宫闱当中。
不同的是,它不再是天子家中的私藏,而成为了全国人民熟习那段历史的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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